石 头

（组诗）

郑 洪

石头

很有可能，我是唯一

对春天毫无感知的人

这种粗糙，源于时间不负责任的

雕刻

在内心

始终无法开出一朵花

向季节献媚

这就是我沉默的原因了

哪怕披上苔藓，泥沙，雨雪

用力地焚烧碾压

亿万年之后

你们才会明白：

沉默的不朽

瓦砾

我是这破碎的一部分

是留着刃的，锋利的事物

那断口深可见骨

见血，见泥浆和雨水

原谅我只能承接很少的风

原谅我这个晕血的人

胆小的人，灰色的物体

无法反射月光

终其一生也回不了家

我这一生

依然拒绝成为谁的养分

谁的颂歌

既然从火中来

不过是，再回到火中去

泥土

请不要跟我说起

雨水的抒情，不要说

江海与明月

那会让我柔软

软到最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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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指望高山的坍塌

泥石流的倾泻与裹挟

那将是我的葬身之所

而我只是展开的平面

底下，依旧黑暗，潮湿

长满虫

泥土只有干裂，或者稀烂

却藏着所有预言

和你们不懂的

低矮的抒情

沙

谁也不能数清我的白发

不能，把河流放在我的肩膀

对于图案，我已没有任何要求

有一种坠落

是取决于风速，季节

有没有大雨，一直落着

直到形成漩涡，有一种刻度

是我不能把握的

它标示了人间的苍老

草木的生死

直到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包括我的伪装

你的易容术

尘埃

钟声落在山外

飞鸟落在更远的山外

而我，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原谅我总是落在错误之中

或者这种落下本身

就是一个错误

那么，原谅我的轻

轻得留不住一缕阳光

留不住一些香氛

原本不甚清晰的指纹

也被一层一层的我

一层一层地埋

一遍一遍地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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